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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书评:费边主义和民主暴政
一、石越和费边主义
新宋中,依托着石学和白水潭,石党得以在变法派和保守派夹缝中成长为一股新的势力.然而,相对于根深蒂固的旧党和旗帜鲜明的新党,石党并没有明确的提出其宗旨.《三代之治》局限于学术范畴,而《变法图强札子》更有"隆中对"的意味,石越甚至不愿承认石党的存在,就更不可能去为石党下定义.那么,石党仅仅是由环绕在石越身旁的各色人物构成的一个简单利益共同体吗?窃以为,由于其构成中技术官僚的巨大比重,石党是存在立党宗旨的,即费边主义.
首先要看,什么是费边主义?公元前217年,古罗马大将费边接替前任败将的职务,迎战迦太基的一代名将汉尼拔.费边采取了避其锋芒,改用迅速、小规模进攻的策略,从而达到既避免失败,又打击对方的目的,Z终击败了汉尼拔.从此费边主义成为缓步前进、谋而后动的代名词.1883年10月24日,以韦伯和萧伯纳为首的知识分子团体在伦敦成立,面对19世纪末的英国社会,他们坚信必须通过渐进的-而不是激进的、暴力的-手段达到社会主义.为了推行自身的主张,费边社的成员不遗余力的向社会宣传他们的主张,并且与政府官员、党派政客们过从甚密,在费边社的努力下,英国通过了保障Z低生活标准、资源的社会管理、以累进税缩小贫富差别、整顿教育等许多法案,落实到国家立法中,费边社甚至帮助建立了工党.费边主义的主张是社会主义,其手段则为渐进主义,渐,并且进.
傅斯年说:"自秦以还,二千年间,尽可缩为一日也."激进主义在ZG历来很有市场,都认定施行变革必能毕其功于一役.所以对变法派和他们的反对者来说,关键的问题不在于怎么变法,而在于谁来变法,这才是变法Z核心的问题,也由此历次变法中的争斗均惨烈无比,几千年来莫不如是.费边主义正好相反,他们关注的是演变的结果,而不在意由谁来主导变革,甚至通常作为弱势的存在.由于手段的不同,费边主义者大抵是被嘲笑的,在承受着嘲笑的同时,却坚定的朝着与嘲笑者相同的目标前进.
石党的构成,以受石学影响的知识分子和大宋朝的技术官僚,尤其是后者为主.石越是偶像,是精神ling袖,但真正在北宋变革图强的过程中发挥巨大作用的,是以沈括、蔡卞为代表的实用主义者,由于在各自领域的专长,他们的政治倾向大都趋于变革,但并没有太多介入到新旧之争,与保守派和变法派中人都有相当的交往,他们的同僚或者上司或许各有政治立场,但不影响他们在一点一滴默默的改变着这个国家,培育适合变革的土壤.尽管若干年后,人们都并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石党中人如此,那石越呢?罗素曾经说过:"我绝不会为了我的信仰而献身,因为我可能是错的."费边主义者就是这样的怀疑者,不仅怀疑权威,也怀疑自己原有的看法,不断的以现实观照理论,不断辩论,不断修正对社会的认识.
二、桑允国和民主暴政
与石越不同,桑允国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献身的人.
对架空历史而言,似乎存在着一种荒唐的逻辑,即回到过去不实践民主自由,便不能成其架空历史之名一样.石越把这种思想启蒙放在了桑允国身上,在某些评论者的口中,这就保证了新宋的思想性,而不至于堕落为历史演义小说.殊不知,架空历史并没有改变整个时空的设定,在北宋就妄想实现民主自由,那纯粹是空中楼阁,所谓的民主自由的发展,必然会摧毁当时整个社会存在的基础,即世族和士大夫阶层.这是一种激进主义,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历史仍然会回到原处,甚至倒退.
桑允国的思想发展,作者在赋予其理想色彩的同时,也显现其的民主走向了一个极端,发展下去的Z终结果即演变为民主暴政.
民主暴政,是由阿雷克西·托克维尔在《论美国民主》中提出的.这种民主首先考量的,是条件均等化,没有受到制约的民主,将会引发逆反效应.民主的人民"要求得到自由之中的平等,如果得不到,他们就要求得到奴役之中的平等,他们可以忍受贫穷、奴役和野蛮,但他们不能忍受贵族阶级."
民主和平等可能导致把所有人的抱负和意愿拉平,每个人,为了寻找平庸的幸福,会蜷缩进私人的小天地里,只期望得到政府Z大化的服务,一种长期的监护. 由于民主和平等,使人们产生不患贫而患不均的思想,使得优胜的东西成为可疑的东西,追求和进取失去其伟大的本意,关于国家和民族的伟大意识被淡化,而个人成长为压倒一切的首要.个人从传统的共同体中解脱出来,就"只存在于自身和只为自身而存在".这种民主发展到ji致,蜕变成为一种暴政,这是一种相当危险的倾向.
如果在新宋中实行民主,以当时的社会现状,谁会占据民主的高点?不会是士族,他们是被钉在民主对立面的,也不会是平民,他们只会是民主的垫脚石,而只能是桑允国之流,他们处处以大义为旗,虽然也会实在的做一些事情,但却是危害国之根本.
必须要明确的是,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又非天下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是遥远的梦想,是天下大同的目标,在此之前,天下永远只是某一部分人的天下.不必苛责,这某一部分人在享受权利的同时,必然也须付出代价,这就是通常所言,贵族的天职.在社会结构未变的情况下,轻行民主,结果只能是动摇国家社会存在的基础.Z大的成果,也许只是创造出一个永远的反对党而已,且其干政之弊要远胜过监督之利.
民主并不必然导致暴政,但在新宋的环境下,在桑允国一辈将会主导民主的情况下,如果轻行民主,则会个人主义盛行,国家状况恶化,阶级对立加剧.
民主是进步和先进的,但这只是相对于相适应的资源配置下的,并不是存在的.某些资源状况下,某些不合理的却是实际存在和必须存在的,贸然改变只会带来反作用.
费边主义应该看作是社会民主主义的改良派,ZG人总秉持着一股革命情结。毫无节制地讴歌革命,无论是古代的农民起义,还是近代的太平天国,只要是自下而上的革命、造反,一概予以肯定,不允许有第二种思路。表明我们ZG人存在一种倾向,认为革命越大越好,时间越长越好,彻底的革命优于不彻底的革命。但是,常识告诉我们革命的时间越长,范围越广,死的人就越多,就象柏克所说:"在大革命景观的尽头,矗立着的是断头台"(转自托克维尔《旧制度与法国大革命》)。我们为了实现推翻一个腐朽的政权这一崇高目标是否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在文明社会显然有明确答案,否!从人本身既是手段,更是目的角度出发,朱学勤主张的"小革命"优于"大革命"以及避免全面革命才在我们认识历史时具有普遍意义。
请谨记:革命也许会吞噬掉自己的孩子。
僵化的唯物史观是我们在历史教育中一直存在的痼疾
基本上成了一种固定模式:某某革命(或改革)发生的根本原因是,某某的统治阻碍了某国资本主义的发展。我们被这样教育:无论历史事件有多么纷繁复杂千差万别,它的根源一定落脚于经济层面,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运动。在历史唯物主义的指导下,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用不着自己思考问题,因为历史唯物主义已经替我们预先想好了所有社会、历史问题的答案,你唯yi要做的就是依葫芦画瓢。
唯物史观的全部问题就在于,它把历史发展过程看作是不可更改的,从而产生出一种特殊形式的"宿命论",事实上,"历史发展的过程从来不是由理论构思(即使很好的理论构思)来规定的,虽然这些方案和其他不那么合理的(甚或十分不合理的)诸多因素会起来无疑会有某种影响"(波谱《历史决定论的贫困》)